鹭洲

【笛花】被我证道的老攻又活了11

       回房不久，正在打坐的笛飞声收到了无颜传音入耳的请示，他睁眼，锋芒一如利刃出鞘。

  “主上，这雪月山庄，恐怕有些蹊跷。”无颜进屋后递上一块破碎的布帛。

  笛飞声倦怠地扫了一眼上面仓惶的字迹，将它压在灯盏下：“夜晚警惕些，有什么事明早再议。”

  隔壁刚泡完汤泉，筋骨都酥软了的某狐狸浑然不觉明日的风风雨雨，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一夜无梦。

  圆滚滚的山雀站在枝头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的声音让李莲花难得起了个大早。他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意外地看着正要推门而入的笛飞声。

  “早啊笛盟主。”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黛青色的天空 ，盯着枕头的眼神有些意犹未尽。

  “不叫沈少侠了？”笛飞声难得打趣一个人。

  “唔，这不是没有别人嘛。”李莲花慢吞吞地在屏风后洗漱更衣。

  没有别人……笛飞声唇角微弯，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影子，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有些不自然地倒了杯水仰头喝下，连同那些莫名的将要破蛹而出的心绪一同咽下。他手指摩挲着杯口，若有所思。

  梳洗好之后，李莲花迤迤然地走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青衫，看起来要比院子里的苍松还要挺拔苍翠。

  “你看这个。”笛飞声适时翻出那块布帛。

  “这是……”李莲花将它拎着展开，看到那行已经变得褐红的仓皇扭曲的字迹，一向倦懒的眼神变得严肃：“这位姑娘估计凶多吉少了。”

  “姑娘？”笛飞声好奇他怎么单靠一块残帛和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判断的。

  “这上面的暗纹很多料子上也都沿用，大多是被裁剪成女装，”李莲花指着透着光泽的暗纹给他们看。

  该是多么危难的情况下，才会慌张地咬破自己的指头写下这么一条警示后来人的消息呢。

  而且因为过了太久，有些字迹已经很难辨认，只依稀能看清大概是这么一句话：快跑，他……在……人，她们都被……了。

  这些模糊的字迹是指他在杀人，她们都被杀了，是指那些失踪的女子吗？

  从缝隙里钻进的风带起一股若有似无的异香，他心念一动，稍稍凑近轻嗅，竟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脚下也变得轻快的不真实感。他膝弯下意识一软，笛飞声顷刻上前扶起，他冷眼抓起那残帛，抬掌便要震碎。

  “先别！”李莲花瞳孔有些涣散，却精准地抓住身边那人的臂膀阻止他，声音软得不像话：“笛盟主，我们可就这么一条线索。”

  笛飞声立即停住，他见李莲花那双眼睛现在还看不清东西，可一双手却摸索着往他手心探去。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很……笛飞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由着他重新拿走，任由微痒的温度在自己掌心蔓延。

  果真属狐狸的，一举一动都惹人得很。

  李莲花很快从这种玄妙的体验中抽身，他眨眨重新聚焦的眼睛，盯着手里的残帛，心里感叹好霸道的异香。

  “这山庄不太干净，你那位管事朋友却隐瞒得滴水不漏。”笛飞声不喜欢阴谋，可他嗅到了背后浓浓的血腥味。他颇有兴致地对李莲花说：“你不好出面，让我去把她抓来审问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

  李莲花叹气：“论武功，您独步天下，可要说研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您还有得钻研。”

  “妙音是山庄的管事，若真想隐瞒，为何偏偏要遗漏这么一条这么明显的线索？”李莲花替他捋清思路：“也许她发现了发现了这条布帛可能与那些失踪的女子有关，但她没有能力去调查，只好寄希望于我们这些赴邀之人。”

  可这实在是铤而走险。

  “你倒是替她想得周到。”笛盟主没发现自己说话有些拈酸。

  李莲花纳罕地瞄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觉得他在吃醋。毕竟我们笛盟主心心念念的是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处的李相夷，只是阴差阳错遇到他这条每天懒懒散散晒太阳的咸鱼李莲花。

  原来单相思是这种滋味啊，就是字里行间都填充得鼓鼓囊囊，等着那人去触碰去戳破或者满溢到迸裂。

  今日初五，赴邀的人都陆陆续续上山，不管什么秘密，总会露出端倪，正好他也等着开宴了呢。

  笛飞声看那狐狸眯着眼睛，便知道他心里又有了主意，看来幕后的人该头痛了。

  “去看看膳堂今早吃的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李莲花刚走出院子没几步，风变得湍急起来，吹得脸生疼，突如其来的雪如芦花一般翻飞着扰乱眼睛。

  还真的有暴风雪啊……李莲花眯着眼，捂着衣襟，阻挡那些乱窜的寒风。

  肩膀突然坠着重物，风雪顿时被抵挡在外。李莲花茫然地往后瞧，就看见笛飞声往回收的手。

  李莲花眼睛里一点点蕴着细碎的光，半张脸都陷在毛绒绒的斗篷里，笛飞声怎么瞧都觉得他像一只攒着皮毛过冬的雪狐。

  七拐八绕，三人终于来到一座大堂前面。刚踏进门槛，膳堂里三三两两的人纷纷看过来，无声的信息在他们之间传递。

  这些人要么带着面具要么低头不语，像是怕被认出身份，古怪得很。

  怪哉！不止李莲花这样觉得，笛飞声也感到了这股奇怪的氛围。

  就在这时，一个竹竿一样瘦高苍白，脸颊和眼窝都病态凹陷的中年人站起来，他笑起来有些阴森可怖，像裂开的干柴，因为太过消瘦，脸上崎岖的轮廓又让他看起来像一根快燃尽的淌着蜡痕的白蜡烛。

  “几位是新面孔，也是为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当然，能在这里相遇，没有人不是为它而来吧？”李莲花姿态非常坦然，似乎他真的与这些人抱着同样的目的。

  堂内气氛稍微松快了许多，另一个戴着面具的中年人好奇问他：“我看三位如此年轻，怎么也需要那东西？”

  年轻人不需要的东西……难道是能延年益寿的宝物？李莲花余光再打量一番众人年纪，果然都是不惑之年往上的岁数，他心思一转便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他有些得意地轻笑：“我们三人之所以面貌年轻，皆是因为修习同一种功法所致，若依骨龄来看，我们与诸位并无分别。”

  众人小声议论，有人疑惑：“竟有这般神奇的功法，那你也不太需要这里的东西啊。”

  “唉，”却听他长叹一声，惆怅道：“功法也只能维持外表，可这内腑不会因此而延缓衰竭啊。”

  气氛一时沉默了，一些人被说中心事般叹气。

  日益增长的岁月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身体与时间不断发生摩擦，不断锈蚀、剥落，代表身体里逐渐萎缩的器官，分泌出腐木的气味。世界是星罗密布的棋盘，年老的人不再有力量推翻一盘不想作数的棋局，他们站在边缘，这个世界的纷扰已经与他们无关。

  可这些人里光凭穿着来看，大多都有雄浑的财力和高贵的身份，怎么甘心轻易衰老呢？

  三人交换眼神后选了个角落坐下，李莲花三言两语便让那些人放松了警惕把他们当同道中人，倒是免去一场猜忌和干戈。

  “还以为你只会呛人呢，”人多眼杂，笛飞声干脆传音入耳戏谑他。这狐狸惯会凭借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和惑人的口齿来得到别人的信服，若他真有条尾巴，现在一定得意地在背后小幅度拍着尾巴尖。

  李莲花夺走他筷子底下的虾饺，微挑的眼睛斜斜看向他，笑而不语。别以为现在我有点喜欢你，就可以损我嗷。

  他笑什么？笛飞声心跳漏了两拍，等这边事了，他得回去让药魔看看，他的心脏最近有些奇奇怪怪的不受控制。

  无颜左看一眼，右觑一眼，默默吃完了两个包子，饱了。

  因为怀揣着心事，这顿饭很快被解决完。

  “若真是什么宝物，又何必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无颜不解。

  “也许还真就见不得光。”李莲花神色莫测。

  唔，好像被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了啊，延年益寿的神药，“神隐”的女子，他有些不敢把两桩事联系到一块儿。

  走过水榭，梅雪漫阶，松云墜墙，雪禽拍打着翅膀悠然离去。路过万梅苑，李莲花看着探出院外的劲瘦的枝条，落红悠悠飘落，宛转堆叠，雪下得更大了。

  “李神医。”

  李莲花呵着手回头看去，是两个侍女在喊他，她们手里提着一屉精致的食盒走过来。

  “妙音姑娘吩咐我们给三位送些早膳。”

  年纪稍长的侍女心思更细，她见李莲花的动作，不假思索：“昨夜太过仓促，好些东西都没准备，除了手炉，可还需要些什么？”

  “别的什么都不缺了，屋里的东西一应俱全。”

  “李神医太客气了，若之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侍女盈盈一拜：“诸位唤我丹烟就好。”

  另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也跟着作礼：“我叫丹露。”说罢，她小鹿一般的眸子暗暗端详着容貌出众的三人。她看着李莲花俊秀非凡的面容，眼睛惊艳地亮起，又悄悄看向英俊深邃的笛飞声，但掠过他无机质的冰冷眼神，像被猛兽发现了一般，她暗自心惊地低下头。最后她看向沉默寡言的无颜，发现他似乎也看过来了，顿时双颊滚烫地收回视线，盯着脚尖发呆。

  我有这么吓人吗？只是不经意扫过一眼，小姑娘竟然害怕得不敢抬头了，无颜纳闷。

  李莲花站在伞底看着雪越下越大，建议道：“丹烟姑娘把东西给我吧，这里离我们的住处也不远了。”

  丹烟也不推拒，姑娘吩咐过要一切都依着李神医的意思来。

  “那我们先告退了。”说罢，丹烟无奈地扯了把丹露的袖子，她才呆呆地反应过来。

  “几位原来在这里。”孟泽撑着伞信步而来，他那平庸的脸上挂着憨直的笑。

  丹露瞬间有些慌张地往丹烟身后挪动，丹烟轻轻摇头，扯着她俯身一拜：“少庄主。”

  孟泽一挥手，两人这才离开，丹露更像只仓惶的兔子一般恨不得跑起来。

  李莲花眼珠转动，将这一切收进眼底，拱手作揖，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能将当初的院落经营得如此宏大，孟少庄主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都是我未婚妻的功劳。”孟泽提到未婚妻时满眼柔情。

  “未婚妻？难道是妙音姑娘？”李莲花讶然。

  难怪这庄里张红结彩的，原来不止是为神鄉宴筹备的。

  “难道她在信里没有提我与她在初八的婚宴么？”孟泽面色尴尬，笑得有些勉强。

  李莲花不置可否，他不好落了人家面子。

  见他盯着探出院落的红梅出神，孟泽收拾好心情：“李神医觉得我这梅园如何？”

  “洗妆真态，不作铅花御。”李莲花抬手接住悠悠飘落的花瓣，竟一番神清骨冷的姿态。

  “等天色稍好，一定要去梅苑小酌几杯。”

  李莲花也没说答不答应，他觑到他们笛盟主眼底隐隐的不耐烦，眼中不由染上几分笑意。

  “咳……咳咳，”李莲花掩着唇眉头轻轻蹙起，他勉力地压制着喉咙的痒意，歉疚道：“李某恐怕得失陪了。”

  “这有什么，还是身体重要啊。”孟泽相当通情达理。

  直到他们离去后，孟泽依然撑着伞站在原地。他低头看着从李莲花掌心飘落的花瓣，然后咧着嘴角毫不犹豫地踩上去。

  真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啊……妙音无意间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呢。他抬脚看着被汁液晕出水红的雪，面无表情地从一旁绕开离去。

  等回了院落，李莲花眉头舒展了，也不咳了，甚至迫不及待地吃起了点心。

  惯会演戏，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也这样骗过自己。

  李莲花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嘴里抿着甜腻腻的点心，嘟囔：“别怀疑了，如果不是为了您，我才不装病呢。”

  “为了我？”他手指叩着桌子，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知道您不喜欢搞那些人情世故的客套话，我看您眼睛里的不耐烦都要漫出来了。”狐狸一边说话一边捧着点心，一口一个，一点没耽误。

  “你是怕我得罪人。”笛飞声一语中的。

  “您怎么这样想呢？”某狐狸心虚地摸摸鼻子。

  哎呀，怎么办，笛盟主怎么越来越不好骗啦。

  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我……笛飞声轻哼一声，拈起第一个盘子里最后一块儿点心，某狐狸的爪子慢了一步僵在半空，头一次吃瘪。

  其实他一点儿味道都尝不出来，但心里却莫名跟着沁入丝丝甜意，真奇怪。

  极为平淡的一天落幕。

  后半夜，李莲花打着哈欠放下手里的刻刀，将一对人偶摆放在窗前，他实在是没什么能送的出手的东西了，便亲手刻一对木雕人偶送给妙音吧。

  他想起那条残帛，一个女子善良凄惶的遗响。孟家，妙音的未婚夫婿，可千万别和这些事扯上关系啊，希望能顺利在初八送出去…

  为什么总觉得山雨欲来呢。

  他心念微动地推开窗，冷风争先恐后涌进来，吹乱了他的鬓发。窗外只剩几颗形单影只的星星，天空黑沉沉的，月亮倔强地挂在天上，比来时更丰盈一些。

  冷寂得有些不详，但他看见笛飞声也在檐上仰望月亮。

  “月亮好看吗。”他披着厚实的狐裘走到檐下，松散的发髻让整个人更显柔软，接着他用小小的气音在唇齿间荡过三个字：“笛盟主。”

  李莲花澄澈明净的双眸仰视着他，寥廓天地，好似那双眼里唯独映着他。

  “好看。”他垂首，突然笑了，好像神佛怒目的法相突然为一人破颜。

  李莲花眼睛稍稍睁大，心神也因此而雀跃，笛飞声你究竟知不知道，楼上月下，一生一遇，在话本里是注定白头到老的。

  一夜好梦，李莲花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丹烟送来的早膳，撑起伞提着盒子还回厨房，却见孟泽面色难看地从外面匆匆经过，跟着一些面露惊恐的侍从。

  看来是出事了啊。

  “这里是孟家的私人领地，谁也不许进来！”侍从们挡在外面，不让那些面色铁青的客人进来。

  “无缘无故地死了人，你们雪月山庄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就是！”

  “我看啊，这神鄉宴前出了这档子事，也别办了！”

  ……

  “够了！”孟泽大声喝止，他喉咙里压着怒气：“神鄉宴延期，待通知骆兄的家人处理好后事后再定时日。”

  “只是在这之前，谁也不许下山！”他打量着每一个人。

  “孟少庄主是怀疑我们了？”

  又是一轮七嘴八舌。

  “放心，等水落石出之后，酬金减半，如何？”

  众人顿时缄默无声。

  李莲花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探究地扫过每一个人。

  “想进去看？”笛飞声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低声道。

  低沉到如同耳语，李莲花耳朵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想啊。”

  孟家的神庙其实就是后院的一处山洞，里面放了神龛供台。

  笛飞声揽着他绕到后方腾跃而上，他才发现这山洞的穹顶有一处天然的孔洞，从这里往下看刚好能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精准？看来我们笛盟主背地里已经把人家的地盘当后花园逛了个透彻。

  某狐狸窃笑。

  底下那个叫骆覃的死者正是昨日与他交谈过的中年男人，这根蜡烛终究是燃烬了。

  他跪在蒲团上，本该镶嵌着眼珠的地方只剩两个血窟窿，嘴唇也被渔线缝合，身上有好几处宽大的爪痕，像是被什么猛兽袭击，鲜血曾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顺着倾斜的角度淌向神龛前的塑像，留下一道干涸的引线。

  李莲花这才将目光放到神像身上，这尊戴着狐首面具的妖异造像栩栩如生，仿佛带着肌肤的柔软触感。

  她趺坐在神龛里，柔软的手臂放在双膝，让她变得残忍而诡谲的是她手里分别放了一对眼珠和一条舌头。骆覃跪在蒲团，像一位虔诚的忏悔者那样，奉献自己的生命祈求山神的宽恕。

  他昨天还拼命地想着长生，可神不想让他活。

  李莲花收回视线时，不经意撇到神像袖袍掩映下如同花瓣般的紫红斑痕。

  他瞳孔紧缩，不对，那是……！

  

题外：

［系统］副本【雪月山庄】探索进度（25%）雪天路滑，人心复杂，少侠小心慢行～

我就说他们金鸳盟的恋爱脑都给角姐了吧，一个两个不开窍，不过不会有副cp，我看文写文都不太喜欢过多着墨副cp。现在当务之急是破案、南胤的阴谋和阿飞解蛊✌

刚来山庄的🦊花：一夜无梦

被阿飞似是而非夸好看的🦊花：一夜好梦

十年前阿飞的两首bgm：

1.我的天上月无需来就我，越作孤高越成美梦

我的心上人无需来爱我，（我）爱过就足够

2.只因你是一生一遇，粉身我也愿意，守在这里，而至死不渝。